淚盡羅巾夢不成 夜深前殿按歌聲
紅顏未老恩先斷 斜倚薰籠坐到明
◎陳清白 律師
英國的哈利王子即將在5月19日完成終身大事。其實，這件事和遠在台灣的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。但透過媒體的一再傳送，和電視上不斷的播放著哈利的媽媽黛安娜王妃當年結婚時的影片，這場皇室婚禮，不知不覺，又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。
英國是現今世界上為數不多還維持著君主政體的國家，雖然他們的女王在政治上只有象徵性的地位而沒有實權，但皇室的架構和威儀還在，依然享有國家的禮遇，當然也繼續過著他們「天家富貴」的生活。
我想，不見得每個女孩子都想嫁入皇室，因為皇室規矩太多，有了身份卻失去了自由，這種選擇，對某些人來講，不見得明智。但不可否認的，能成為皇室的一員，自此錦衣玉食，起居八座，有事沒事還能成為鎂光燈的焦點，這樣的誘惑，對於某些女孩子來說，還是相當具有吸引力而叫人難以抗拒的。
哈利王子的準王妃名叫「梅根馬克爾」，是個白人與黑人的混血兒，之前有過一段婚姻，還沒當上王妃前的職業，是個演員。有句老話說：情人眼裡出西施。梅根小姐好在哪裡？我們不得而知，只能從外表去品頭論足而已。但哈利王子會看上她，一定有他的道理，否則，一個再醮的女演員，又是黑白混血，這樣的條件，放在溫莎家族這個高貴、守舊、固執，又外帶講究純正血統的天平上去衡量，我想無論如何，都很難獲得青睞。不過，再森嚴的規矩也會有動搖的一天。
首先是哈利的爸爸查爾斯，離了黛安娜，娶了艷名在外的老情人卡蜜拉。再來是哥哥威廉，娶了平民女子凱特。王妃的錄取標準，慢慢的放寬，加上哈利王子的王位繼承順位，又排在那麼後面，既然兩情已經相悅，要結婚就結吧！反正萬一將來不合，大不了離婚就是了。
我們的鄰國日本，也是君主政體國家。早先，他們也不允許皇室與平民通婚，但近代已經打破了這個慣例。第一個是明仁天皇的皇后正田美智子。美智子雖說是個平民，但家世顯赫，她是日本日清製粉株式會社社長正田英三郎的千金，日本聖心女子大學英國文學系畢業，不僅外語流利，彈得一手好鋼琴，也擅長打網球，是個不折不扣的「白富美」，她和明仁太子就是在球場上認識的。
在美智子嫁入日本皇室之前，日本的歷任天皇娶的都是皇室或貴族的成員，換句話說，都是近親繁殖，從來就沒有和平民女子通過婚。當明仁太子有意和平民結婚的消息傳來，皇室內部首先反對，而且話還說得很難聽，說什麼貴為皇太子，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在球場上亂找個打球的女子就當太子妃？而其中反對最力的，就是明仁的媽媽香淳皇后良子。她的理由是：不是皇族出身，想當皇后，門都沒有。因為這段婚姻的阻力不小，美智子的父母也擔心「齊大非偶」，不久，也跟著打了退堂鼓，不表贊同。這件婚事一直僵在那裡過了兩年，明仁太子甚至倔強的表示，今生絕不娶美智子以外的女子為妻。事情到了這個地步，似乎已經無法轉寰，幸好這時裕仁天皇說話了，他表示娶平民女子也沒有什麼不可以。此話一出，這樁婚姻才終於撥雲見日，大事底定。
雖然美智子順利的嫁入皇室，但苦差事還在後頭。因為皇家的規矩太繁瑣，美智子對於不懂的事，只要多問兩句，便被批評為不懂禮貌。對於記者的提問，只要多表示意見，又被婆婆指責為賣弄學問。因此，原本溫婉賢淑、健康美麗的美智子，變得形容憔悴，不愛說話，最後，竟然得了憂鬱症和失語病，有整整五個月的時間，沒有說過一句話。
美智子的媳婦小和田雅子，也是個平民，不過比起她的婆婆美智子，要來得幸運一些。因為同樣是平民出身，婆婆深深領略到平民嫁入皇室的不易，因此特別照應這個兒媳婦，儘量不給她找麻煩。不像美智子的婆婆良子皇后，沒事老是給美智子穿小鞋、挑毛病。但儘管如此，雅子妃好像也躲不過皇室的魔咒，還是得了憂鬱症。
雅子妃雖然出身平民，但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。她的父親小和田恆是個外交官。雅子跟著父母住過許多國家，因此學會了多國的語言。雅子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的經濟系，並於1986年考上外交官進入外務省工作，順利的繼承了父親的志業。
日本皇室一向早婚，尤其負有為皇家傳宗接代重任的皇太子。例如：明治天皇16歲結婚，大正天皇20歲，昭和天皇22歲，明仁天皇25歲。然而1986年時的德仁太子，已即將邁入27歲，卻還是王老五一個。他自己曾經自嘲，他要和英國的查爾斯王子比賽，看誰會是皇室最老的新郎。其結果，德仁獲勝了，查爾斯在32歲那年娶了黛安娜，而德仁則直到33歲才娶了雅子。
不是皇家不急，也不是德仁不想找對象，只是太子妃的人選實在太難找。一直到雅子出現，德仁才有了確定的目標。雅子對於德仁的追求起初也很猶豫，她知道皇室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。據說，她曾經以：「我晚點會正式的答覆您。但答案可以是『不』嗎？」這樣的話，回應了德仁的求婚。
有道是：好事多磨，但有時壞事也多磨。德仁的婚事，磨了三年，最後，在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的勸說和保證之下，雅子終於答應了。但她從此離開了她夢寐以求的外交領域，而關進了「侯門深似海」的精緻牢籠裡。莫怪乎，澳洲知名媒體人班．希爾斯，於2006年撰寫「雅子妃」一書時，特別用了：「菊花王朝的囚徒」作為它的副標題。
嫁入皇室的雅子，和她的婆婆美智子沒有兩樣，都面臨了生活適應困難的問題。除此之外，雅子的處境比起婆婆來，還要更加艱辛。因為美智子入宮沒多久，就接連生了德仁、文仁兩位皇子，和一位公主清子。反觀雅子妃，努力了許多年，好不容易才於2001年生下愛子公主，此後就再也沒有生育。這種情形相較於德仁的弟媳，也就是秋篠宮親王文仁的王妃－紀子，除了生下真子、佳子兩位公主外，更於2006年，生了下皇室第三順位繼承人悠仁親王。也就是說，日本天皇的皇位，在德仁繼承過後，最終將會落在弟弟文仁這一脈的手裡。而雅子妃，也就責無旁貸的成了德仁這一系，從此失去天皇寶座的「罪魁禍首」。這樣的壓力，對於雅子妃來說，豈只是生命難以承受之重而已。
當皇帝只能擁有一個老婆時，就有皇位會被別人替代的危險。古代的中國，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，因此設立了後宮的制度。根據「周禮昏儀」記載：「天子後立六宮，三夫人、九嬪、二十七世婦、八十一御妻，以聽天子之治。」把以上這些有資格陪皇帝睡覺的員額加一加，就算不包括偷偷擴充的在內，最少也有一百多人。因此，除非皇帝老爺自己身體不行，否則六宮粉黛隨便生一生，都不愁沒有繼承人，也就不會有德仁太子可能皇權旁落的危機發生。
其實，歷代皇帝的後宮，人數絕不僅於此，根據新唐書宦官列傳上所說：「開元、天寶宮嬪大率四萬。」由此，我終於了解，唐朝詩人元稹所寫題為「行宮」的五言絕句：「寥落古行宮，宮花寂寞紅。白頭宮女在，閒坐說玄宗。」詩中的真義。原來「閒坐說玄宗」，說的不是別的，就是在罵皇帝老子，納了那麼多的美女到後宮，用也用不完，簡直是暴殄天物，糟蹋了別人寶貴的青春。這種情形，就像愛買鞋子的女人一樣，家裡有幾百甚至幾千雙各式各樣的鞋，有的完好如初，就連標籤都沒剪掉，更別說每一雙，都曾經愛惜的穿過。
就因為當皇帝的都如此貪心，歷史上才會有皇后到死，都還是處女的怪事發生。這個皇后就是漢朝惠帝的孝惠皇后，名叫張嫣。關於張嫣皇后為什麼到死都還保有處子之身，這件事說來話長，但限於篇幅，只能暫時按下不表了。
文前的詩是唐朝詩人白居易所寫題為「宮詞」的一首七言絕句。何謂宮詞？宮詞就是寫宮中瑣瑣碎碎不為人知的一些雜事的詩詞。詩云：「淚盡羅巾夢不成，夜深前殿按歌聲。紅顏未老恩先斷，斜倚薰籠坐到明。」意思是：宮中的妃子，因為君王不來臨幸，只能寂寞的過著獨守空閨的日子。處在這樣的環境下，心裡難免悲傷，以致徹夜難眠，眼淚濕透了羅巾。雖然這時已經夜深人靜，前殿卻依然傳來陣陣和著節拍而唱的歌聲，想必是還有人在尋歡作樂吧！這些妃子的處境，實在堪憐，沒想到她們都還年輕，而君王的寵愛卻早已恩斷情絕。由於心中苦悶無處排遣，只能斜靠在薰籠旁，一直枯坐到天明。
已故的作家柏楊先生，在他「皇后之死」的書裡，自剖心跡。他說：「每一個男孩都希望他是王子，每一個男人都希望他是帝王。柏楊先生尤其羨慕坐在金鑾殿上么五喝六的朋友。有一次誠於中而形於外，喟然嘆曰：『我要是當了皇帝該多好。』老妻問曰：『好在那裡？』我一時腦筋沒轉過來，口吐真言，曰：『一當皇帝，就有三宮六院，成千成萬的漂亮老奶。』只聽碰的一聲，桌上的茶盃祭了過來，要不是我武功蓋世，閃避得快，尊頭準被幹出一個窟窿。急忙解釋曰：『阿巴桑，且聽我言，我只說如果一朝登極，妳想穿啥吃啥都行，三天一件旗袍，一天一個荷包蛋。』」這才總算平息民憤。」
柏楊先生這個心理，和我去北京故宮參觀後，問同行友人的問題有異曲同工之妙。我說：看了故宮的擺設，皇帝的生活其實也不怎麼樣，沒有電視，沒有冰箱，沒有冷氣，沒有汽車，沒有抽水馬桶，更沒有席夢思。還不如當個現代的富翁要來得享受。要是能夠選擇，你要當古代的皇帝，還是現代的富翁？朋友回答說：沒有這些都不要緊，我還是想當皇帝。我問他為什麼？他說：因為皇帝有三宮六院，那才真叫快活。
是啊！這是普天下男人共同的心聲。你試著想想：當個現代富翁，了不起也只能討一個老婆。但當了皇帝則不然，只要你身體夠好，想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，哪怕你喜歡上的是韓國的美女天團，都可以設法納入後宮，你說，這種待遇，還有誰會不想當皇帝？所以，話又說回來，哈利王子選妃，只是場面比較熱鬧而已，實質上，跟我們老百姓娶親一樣，一把茶壼配一只茶杯，實在沒有什麼好羨慕的！